第94章 故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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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故地（三）
落英谷……
慕尋其實並不記得那個地方被叫做什麽, 也毫不在意它到底叫什麽，但既然清溪問了，他便一邊擦著手上不小心沾到的黑灰, 一邊漫不經心的點了頭。
還記得四百多年前初來此處的時候，那個地方桃木高大, 淡粉色的花開得遮天蔽日, 不需有風，也有無數花瓣無時無刻從枝頭簌簌落下, 確實擔得起“落英繽紛”四個字。
被叫做落英谷，也算貼切。
那年他聽從了身體裏的魔物殘念的指引, 佯裝重傷混進桃源, 就是在那裏遇見的清溪。
彼時尚是豆蔻少女的清溪背著采藥的竹簍，踏著滿地落紅翩然而至，眼神清澈如林間驚鹿，仿佛一眼就能望到人心裏去, 甚至讓已經堅定無比的慕尋都產生過一瞬間的動搖，也因為騙了清溪, 有過一瞬的歉疚。
但也僅僅, 一瞬而已。
他有更想要得到的東西, 有更深更遠的抱負，清溪於他，從最開始，就只是成功路上的一個工具而已。
可是是什麽時候工具變得重要了呢？也許是他想盡了辦法討女孩的歡心，卻只換來一個平淡的多謝，也許是他日夜陪伴, 卻發現身邊人仍念著歸處……
慕尋的眼神漸漸變得狠厲, 他憤然想, 既然是工具，就該完全屬於他不是嗎？
於是利用成了執念，成了占有，成了不死不休，成了百年糾葛……他再也放不下了。
狹長的眼睛微微瞇起，百年之前是他不防，差點被清溪用紅蓮業火燒得神魂俱滅，僥幸逃脫，他已經不再是當年的那個他，如今他號令整個幽冥魔族，待到封印大開，這天下誰還能再和他爭？！
慕尋略有些蒼白的臉上掛著病態的笑，逐漸癲狂……
“落英谷。”跌坐在地上的清溪啞聲重覆著：“你說這裏……是落英谷？”
清溪痛呼一聲，心口突然刀割劍刺一樣的疼，她捂著心口，慢慢躬下身子，狼狽的用額頭貼著冰涼的青色巨石，一幅又一幅的畫面在她眼前閃過，每一個，都清晰鮮明猶如昨日。
她從前最喜歡到落英谷來，因為這裏的樹高林密，位置又偏僻，偶爾心情不好的時候跑過來往樹上一藏，就誰也找不到她。
於是她總躲在樹梢，撥開層層嫩紅，在百裏軟香中，看著樹下的大師姐竹玥時而行色匆匆，時而步調悠緩，為著桃源裏一應大小事務奔忙。
偶爾也會遇上游歷歸來的顧北辰與風信，三個人就會站在樹下閑聊一會，說著山外趣聞，然後總在最精彩的地方戛然而止，又裝模作樣的互相問一句：“誒？今日怎麽不見我們小溪兒？”
這時師姐就會眨眨眼睛，目光有意無意的略過樹梢，看見花叢裏有個慌亂的小腦袋急匆匆的抽縮回去，掩唇偷笑兩聲，故作不知似的說著：“不知道呀，溪兒許是又悶在房裏用功呢吧！”
風信便會配合的點頭，然後攬著不明覺厲的顧北辰再施施然離開。
之後只消再在房中坐上一陣，“正用功修習”的清溪便會按捺不住的湊過去，央著他們把說了一半的趣聞講完……
還有偶爾幾個師兄師姐都不在的時候，她躺在樹梢無聊消遣，耳邊只有風拂桃林的沙沙聲，她聽著那聲音發呆，聽著那聲音入眠，再聽著那聲音，等一道腳步聲。
那道腳步聲響起的時候，清溪總能第一時間聽到，而後一骨碌翻爬起來，看著沈浮白高挑頎長的身影由遠及近，然後停在樹下含著笑看她：
“我的小溪兒怎麽又跑到這裏來啦？師父出關了沒看見人，還以為小溪兒真人如其名，變成一滴溪水，順著河流走了呢。”
清溪的眼睛晶亮，也就那樣坐在枝頭看他，聽完就咯咯的笑，等看夠了，才會順著風的方向，同周圍的落英一樣，一躍而下，然後看著樹下的人已經張開雙臂等著她，她大笑著，撞入那懷中……
此時閉上眼，還能聽見自己暢快的笑，還能記得那時怦然入懷的溫熱觸感。
清溪關於這個小山谷的記憶，從來都是燦爛又安逸的，因此她從沒有想過，落英谷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她看著想著，忽然伸了手穿過那道無形的屏障，想碰一碰那些黑氣，可手剛放上去，就被嘭的一下彈開，清溪悶哼一聲，腦子像是被什麽東西攆過一樣，五臟六腑都開始跟著疼。
這些魔氣太濃了，濃得已經超出了她的想象，就算桃源此處的封印已經打開，也絕不可能又這麽深厚可怖的魔氣，清溪渾身一顫，喃喃問道：“這……怎麽會這樣？是你……你把魔氣都引過來了？”
這世間封印了幽冥魔族的地方有很多，當初設下封印的時候，先人們就已經考慮過承受能力這種事情，並沒有把所有的幽冥魔族都聚在一起一網打盡，而是分散各處化整為零，靈氣強的地方多一些，少的地方弱一些，精心計算，維持著天地之間靈力與魔氣，正與邪的平衡與穩定。
可眼前的景象顯然已經超出了那種穩定，一定是有人做了什麽，將分散的魔氣聚在了一起。生生締造了一個……魔窟。
身後的慕尋短促的笑了一聲，彎下腰來拿指尖在她臉上摩挲，表情暢快滿意，語氣輕佻親昵，又像是誇讚：“我的溪兒真聰明，這是我送你們的一份大禮，喜歡嗎？”
看他的表情，像是只做了件什麽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瘋了……你瘋了嗎？！”清溪一把甩開他，厲聲喝道：“你以為這些魔氣會一直乖乖聽你的話？你真的以為你能憑一己之力鎮壓住所有魔族然後為所欲為？慕尋，幾百年過去了，你當真是……異想天開，毫無自知之明，當真是……半點長進都沒有！”
慕尋的臉冷下來，他最聽不得的，就是清溪用這樣的語氣同他說話，像是無聲的嘲弄著他的天賦不及她，他永遠只是那個站在矮處卑微渴求，空有一腔悲憤卻一事無成，只能借助骯臟的魔氣的落魄掌門……
尤其是她的眼神，淡淡的，哪怕現在她被漫天的黑氣壓制用不了靈術，但那眼神清冽，讓他所有的罪惡無所遁形，像是鋒利的刀刃，刮在他的心上。
“夠了！”他怒喝一聲，冷著臉打斷清溪的話，動作粗魯的將她從地上拽起來：“我是魔主啊！我是魔主！我當然鎮得住！！當然！！我當年是怎麽振興的天闕宗，當年可以，我現在也可以！”
“不……不……也不一樣，我比當年更強了。整個魔族都是我的，我想幹嘛就幹嘛，我誰也不怕了！”
“溪兒……我的溪兒，你看著吧，你等著看吧……”
慕尋已然陷入了某種癲狂的境界裏，任誰說什麽都再聽不進去了。
清溪閉了閉眼，忽然搖了一下頭。她嘴唇微動，像是想再說幾句什麽，但是看著慕尋通紅的眼睛，那一句話悶在了嘴裏，到底沒有說出來。
“與虎謀皮，終有喪生虎口的一日啊。”她垂著頭，忽然輕輕的說了一句，慕尋一楞，還沒明白她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兩人一側的魔氣突然劇烈的翻湧起來，隱隱夾雜這驚雷轟鳴，像是有無數惡鬼在其間，虎視眈眈的看著外面。
慕尋悚然一驚，心中咯噔一下，猛地覺得不對勁。
清溪從來不是嘮叨愛說教的性子，對待不喜歡的人，更是多餘的話一句都沒有，哪怕是從前在天闕宗，兩人意見不合，清溪規勸幾句見勸不下，也就嘆口氣便走了，現在卻耐著性子同他說了這麽多，到底是知道沒有能力反抗後的破罐破摔，還是……有意為之？
他嗡地一下，頭皮發麻。
就見一道巨雷突然從身側的魔氣中間生劈開來，風聲，雷聲，撕扯和爆裂的聲音，以及看不見的數十萬魔族的驚聲怒吼哄然響起，鋪天蓋地的掀過來，將他淹沒。
慕尋猛地回頭去看，就見那些自己當做依仗的濃重黑氣像一堵高墻，卻是被人生生撕成了兩半，從中間裂開一道巨大的口子，露出裏面的落英谷本來的樣子……不，不是本來的樣子！
清溪睜了眼，只見裏面物換星移，已經完全變了一番天地。
高大的桃木已經不在了，哪怕枯枝都沒有剩下，連整個格局都略有不同，一個銀白的大陣正緩緩從地上升起來，越來越高，越來越大，電閃雷鳴之中，有幾道身影前前後後的爭相從陣裏走了出來。
為首的人身材高大，一柄長劍熠熠生輝，紫藍色的雷電將他整個人環繞，他隨意的一擡手，黑氣就又被劈出一道缺口來，那人神情肅然，一雙星眸兇狠的盯著這邊，嘴裏罵著：“媽的！你他媽的還敢在老子面前出現？嫌上次死得不夠痛快是不是？正好！上次老子沒趕上去殺你，今天就一並算算舊賬吧……”
“行了！廢話怎麽這麽多！別擋路！”又有人從背後把他推開，同樣罵道：“堂堂仙門弟子，老子老子的成何體統！讓開！”
等兩個人將周圍的魔氣清了，才又有一道影子慢慢顯現。
白衣、銀發、一柄名叫霜月的靈劍劍鋒指地，與地上的大陣相觸，發出一陣耀目的白光。清溪狠狠的閉了下眼睛，緊繃的肩膀驟然松了，於此同時，她感覺到一直壓在自己周圍阻止著她施展靈術的禁制正在一點一點減退，她勾了勾手指，終於又探到了清瀾筆的存在。
“他們……不！不可能！這裏整個地方都被我控制了，他們怎麽可能進得來！不可能！”慕尋慌亂的朝後退了兩步，難以置信的吼道。
已經挪到一側去的顧北辰沈著臉嗤笑一聲，毫不留情的譏諷道：“被你控制？你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地盤？你那些小把戲是麻煩了點，但我們君上可還不放在眼裏……”
原來從清溪被慕尋拖著消失之後，沈浮白便很快想通了關竅，當即追了上去。正如慕尋所言，他們本應該進不來的，但慕尋怎麽也不會想到，早在四百多年前，落英谷下面就藏著另外一個陣，是清溪當年無聊時隨手布下，方便她隨時隨地能從任何地方跑進落英谷來躲懶的。
因為布得太過隨意，後來誰也沒管過這個陣，就連清溪，，都已經忘得差不多了，若不是方才回憶舊事時無意間想到，也不抱希望的試著拖了拖時間，就不會有現在這一幕了。
師父果然也記得這個陣。清溪心想，還好，師父也還記得。她跟著笑了一聲，全然不管自己是不是還被慕尋控制著命門，眼睛追著對面為首的那個人，一瞬都舍不得移開。
只見沈浮白長袖拂開了地上的沙石枯葉，一雙淬了冰似的眼睛擡起來，利箭一般紮在慕尋身上，淡聲道：“你剛才說，整個魔族都是你的？你想幹嘛就幹嘛？”
慕尋又退了一步，就見沈浮白簇然笑了一聲，他心一沈，又聽見一句：
“你算什麽東西？”
“你以為，魔族，又能算得了什麽東西？”
話音剛落，天邊的雲層驟然聚集，轟隆一聲，不再是顧北辰召出來的普通紫雷，龐大的靈力鋪天蓋地的壓下來，只見蒼穹之上白光一閃，如石柱般大小的金色巨雷，轟然砸了下來……
作者有話說：
二師兄：嚶嚶嚶原來我修煉了一輩子的雷只算普通QAQ
師父來啦！！！
感謝閱讀呀麽麽噠~~~
。感謝在2022-08-14 22:03:58~2022-08-15 22:54:0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安靜jessica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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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叫做落英谷，也算貼切。
那年他聽從了身體裏的魔物殘念的指引, 佯裝重傷混進桃源, 就是在那裏遇見的清溪。
彼時尚是豆蔻少女的清溪背著采藥的竹簍，踏著滿地落紅翩然而至，眼神清澈如林間驚鹿，仿佛一眼就能望到人心裏去, 甚至讓已經堅定無比的慕尋都產生過一瞬間的動搖，也因為騙了清溪, 有過一瞬的歉疚。
但也僅僅, 一瞬而已。
他有更想要得到的東西, 有更深更遠的抱負，清溪於他，從最開始，就只是成功路上的一個工具而已。
可是是什麽時候工具變得重要了呢？也許是他想盡了辦法討女孩的歡心，卻只換來一個平淡的多謝，也許是他日夜陪伴, 卻發現身邊人仍念著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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狹長的眼睛微微瞇起，百年之前是他不防，差點被清溪用紅蓮業火燒得神魂俱滅，僥幸逃脫，他已經不再是當年的那個他，如今他號令整個幽冥魔族，待到封印大開，這天下誰還能再和他爭？！
慕尋略有些蒼白的臉上掛著病態的笑，逐漸癲狂……
“落英谷。”跌坐在地上的清溪啞聲重覆著：“你說這裏……是落英谷？”
清溪痛呼一聲，心口突然刀割劍刺一樣的疼，她捂著心口，慢慢躬下身子，狼狽的用額頭貼著冰涼的青色巨石，一幅又一幅的畫面在她眼前閃過，每一個，都清晰鮮明猶如昨日。
她從前最喜歡到落英谷來，因為這裏的樹高林密，位置又偏僻，偶爾心情不好的時候跑過來往樹上一藏，就誰也找不到她。
於是她總躲在樹梢，撥開層層嫩紅，在百裏軟香中，看著樹下的大師姐竹玥時而行色匆匆，時而步調悠緩，為著桃源裏一應大小事務奔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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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師姐就會眨眨眼睛，目光有意無意的略過樹梢，看見花叢裏有個慌亂的小腦袋急匆匆的抽縮回去，掩唇偷笑兩聲，故作不知似的說著：“不知道呀，溪兒許是又悶在房裏用功呢吧！”
風信便會配合的點頭，然後攬著不明覺厲的顧北辰再施施然離開。
之後只消再在房中坐上一陣，“正用功修習”的清溪便會按捺不住的湊過去，央著他們把說了一半的趣聞講完……
還有偶爾幾個師兄師姐都不在的時候，她躺在樹梢無聊消遣，耳邊只有風拂桃林的沙沙聲，她聽著那聲音發呆，聽著那聲音入眠，再聽著那聲音，等一道腳步聲。
那道腳步聲響起的時候，清溪總能第一時間聽到，而後一骨碌翻爬起來，看著沈浮白高挑頎長的身影由遠及近，然後停在樹下含著笑看她：
“我的小溪兒怎麽又跑到這裏來啦？師父出關了沒看見人，還以為小溪兒真人如其名，變成一滴溪水，順著河流走了呢。”
清溪的眼睛晶亮，也就那樣坐在枝頭看他，聽完就咯咯的笑，等看夠了，才會順著風的方向，同周圍的落英一樣，一躍而下，然後看著樹下的人已經張開雙臂等著她，她大笑著，撞入那懷中……
此時閉上眼，還能聽見自己暢快的笑，還能記得那時怦然入懷的溫熱觸感。
清溪關於這個小山谷的記憶，從來都是燦爛又安逸的，因此她從沒有想過，落英谷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她看著想著，忽然伸了手穿過那道無形的屏障，想碰一碰那些黑氣，可手剛放上去，就被嘭的一下彈開，清溪悶哼一聲，腦子像是被什麽東西攆過一樣，五臟六腑都開始跟著疼。
這些魔氣太濃了，濃得已經超出了她的想象，就算桃源此處的封印已經打開，也絕不可能又這麽深厚可怖的魔氣，清溪渾身一顫，喃喃問道：“這……怎麽會這樣？是你……你把魔氣都引過來了？”
這世間封印了幽冥魔族的地方有很多，當初設下封印的時候，先人們就已經考慮過承受能力這種事情，並沒有把所有的幽冥魔族都聚在一起一網打盡，而是分散各處化整為零，靈氣強的地方多一些，少的地方弱一些，精心計算，維持著天地之間靈力與魔氣，正與邪的平衡與穩定。
可眼前的景象顯然已經超出了那種穩定，一定是有人做了什麽，將分散的魔氣聚在了一起。生生締造了一個……魔窟。
身後的慕尋短促的笑了一聲，彎下腰來拿指尖在她臉上摩挲，表情暢快滿意，語氣輕佻親昵，又像是誇讚：“我的溪兒真聰明，這是我送你們的一份大禮，喜歡嗎？”
看他的表情，像是只做了件什麽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瘋了……你瘋了嗎？！”清溪一把甩開他，厲聲喝道：“你以為這些魔氣會一直乖乖聽你的話？你真的以為你能憑一己之力鎮壓住所有魔族然後為所欲為？慕尋，幾百年過去了，你當真是……異想天開，毫無自知之明，當真是……半點長進都沒有！”
慕尋的臉冷下來，他最聽不得的，就是清溪用這樣的語氣同他說話，像是無聲的嘲弄著他的天賦不及她，他永遠只是那個站在矮處卑微渴求，空有一腔悲憤卻一事無成，只能借助骯臟的魔氣的落魄掌門……
尤其是她的眼神，淡淡的，哪怕現在她被漫天的黑氣壓制用不了靈術，但那眼神清冽，讓他所有的罪惡無所遁形，像是鋒利的刀刃，刮在他的心上。
“夠了！”他怒喝一聲，冷著臉打斷清溪的話，動作粗魯的將她從地上拽起來：“我是魔主啊！我是魔主！我當然鎮得住！！當然！！我當年是怎麽振興的天闕宗，當年可以，我現在也可以！”
“不……不……也不一樣，我比當年更強了。整個魔族都是我的，我想幹嘛就幹嘛，我誰也不怕了！”
“溪兒……我的溪兒，你看著吧，你等著看吧……”
慕尋已然陷入了某種癲狂的境界裏，任誰說什麽都再聽不進去了。
清溪閉了閉眼，忽然搖了一下頭。她嘴唇微動，像是想再說幾句什麽，但是看著慕尋通紅的眼睛，那一句話悶在了嘴裏，到底沒有說出來。
“與虎謀皮，終有喪生虎口的一日啊。”她垂著頭，忽然輕輕的說了一句，慕尋一楞，還沒明白她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兩人一側的魔氣突然劇烈的翻湧起來，隱隱夾雜這驚雷轟鳴，像是有無數惡鬼在其間，虎視眈眈的看著外面。
慕尋悚然一驚，心中咯噔一下，猛地覺得不對勁。
清溪從來不是嘮叨愛說教的性子，對待不喜歡的人，更是多餘的話一句都沒有，哪怕是從前在天闕宗，兩人意見不合，清溪規勸幾句見勸不下，也就嘆口氣便走了，現在卻耐著性子同他說了這麽多，到底是知道沒有能力反抗後的破罐破摔，還是……有意為之？
他嗡地一下，頭皮發麻。
就見一道巨雷突然從身側的魔氣中間生劈開來，風聲，雷聲，撕扯和爆裂的聲音，以及看不見的數十萬魔族的驚聲怒吼哄然響起，鋪天蓋地的掀過來，將他淹沒。
慕尋猛地回頭去看，就見那些自己當做依仗的濃重黑氣像一堵高墻，卻是被人生生撕成了兩半，從中間裂開一道巨大的口子，露出裏面的落英谷本來的樣子……不，不是本來的樣子！
清溪睜了眼，只見裏面物換星移，已經完全變了一番天地。
高大的桃木已經不在了，哪怕枯枝都沒有剩下，連整個格局都略有不同，一個銀白的大陣正緩緩從地上升起來，越來越高，越來越大，電閃雷鳴之中，有幾道身影前前後後的爭相從陣裏走了出來。
為首的人身材高大，一柄長劍熠熠生輝，紫藍色的雷電將他整個人環繞，他隨意的一擡手，黑氣就又被劈出一道缺口來，那人神情肅然，一雙星眸兇狠的盯著這邊，嘴裏罵著：“媽的！你他媽的還敢在老子面前出現？嫌上次死得不夠痛快是不是？正好！上次老子沒趕上去殺你，今天就一並算算舊賬吧……”
“行了！廢話怎麽這麽多！別擋路！”又有人從背後把他推開，同樣罵道：“堂堂仙門弟子，老子老子的成何體統！讓開！”
等兩個人將周圍的魔氣清了，才又有一道影子慢慢顯現。
白衣、銀發、一柄名叫霜月的靈劍劍鋒指地，與地上的大陣相觸，發出一陣耀目的白光。清溪狠狠的閉了下眼睛，緊繃的肩膀驟然松了，於此同時，她感覺到一直壓在自己周圍阻止著她施展靈術的禁制正在一點一點減退，她勾了勾手指，終於又探到了清瀾筆的存在。
“他們……不！不可能！這裏整個地方都被我控制了，他們怎麽可能進得來！不可能！”慕尋慌亂的朝後退了兩步，難以置信的吼道。
已經挪到一側去的顧北辰沈著臉嗤笑一聲，毫不留情的譏諷道：“被你控制？你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地盤？你那些小把戲是麻煩了點，但我們君上可還不放在眼裏……”
原來從清溪被慕尋拖著消失之後，沈浮白便很快想通了關竅，當即追了上去。正如慕尋所言，他們本應該進不來的，但慕尋怎麽也不會想到，早在四百多年前，落英谷下面就藏著另外一個陣，是清溪當年無聊時隨手布下，方便她隨時隨地能從任何地方跑進落英谷來躲懶的。
因為布得太過隨意，後來誰也沒管過這個陣，就連清溪，，都已經忘得差不多了，若不是方才回憶舊事時無意間想到，也不抱希望的試著拖了拖時間，就不會有現在這一幕了。
師父果然也記得這個陣。清溪心想，還好，師父也還記得。她跟著笑了一聲，全然不管自己是不是還被慕尋控制著命門，眼睛追著對面為首的那個人，一瞬都舍不得移開。
只見沈浮白長袖拂開了地上的沙石枯葉，一雙淬了冰似的眼睛擡起來，利箭一般紮在慕尋身上，淡聲道：“你剛才說，整個魔族都是你的？你想幹嘛就幹嘛？”
慕尋又退了一步，就見沈浮白簇然笑了一聲，他心一沈，又聽見一句：
“你算什麽東西？”
“你以為，魔族，又能算得了什麽東西？”
話音剛落，天邊的雲層驟然聚集，轟隆一聲，不再是顧北辰召出來的普通紫雷，龐大的靈力鋪天蓋地的壓下來，只見蒼穹之上白光一閃，如石柱般大小的金色巨雷，轟然砸了下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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